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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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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韶春不見了。

所有人把蘇園翻了個遍,都沒找到。

這人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。

“只剩一處沒找了。”

“不可能,安息林連我們都進不去,沈姑娘半點修為都沒有,怎麽可能進得去?”

“可人能去哪兒呢?又沒見出門。”

杪夏和橘醉都找著急了。

這事兒,還沒讓蘇玉舟知道。

蘇玉舟經歷了一日一夜的魔毒噬心之苦,此時正在中苑的榻上沈沈睡著,等待恢覆精氣神。

安息林有禁制,沒有蘇玉舟,旁人是進不去的。

即便是跟他最久的蘇槐序和蘇夷則。

是以,當沈韶春終於滿身又泥又濕,還破衣爛衫地攥著幾朵綠色的菇從安息林中出來時,蘇園眾人都炸了。

“你是怎麽進去的?”

“你就自己打裏面出來了?”

“沒傷著?”

這是沈韶春被問到最多的問題。

她也是一臉懵。

“就,這麽走進去的呀。”

“也是自己出來的,轉了好久呢。”

“都好著,就沒留神摔了幾跤,那裏頭的地太滑了,都是青苔。”

她覺得縱然安息林裏頭有點嚇人。

但面前這幫人一副見鬼的表情,又團團圍住她問七問八,似乎比那林子還嚇人。

洗洗涮涮的時候,沈韶春才從橘醉的口中得知了蘇玉舟傷了這回事兒。

當然這事兒不是人家主動跟她提的,是她自己問的,她是憋著股氣的。

人丟了竟也沒人來找,太沒有人情味了。

聽見人傷了,她心裏總算好受了幾分。

但這點心思,她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。

槐月和杪夏都去中苑伺候了。

沈韶春就跟雁月、橘醉和來月待在一起。

這裏頭,雁月和來月都不大愛說話,橘醉也是你不問,她也不答的路子。

沈韶春不是個特別愛說話的人,但也能說點,這下子湊做一堆,也是有點憋到了。

她去過藏典閣。

但沒有槐月和杪夏在旁邊,她有些東西看不懂,那幾個丫頭木木的,她也不大好問。

還好有本《萬物譜》。

上頭的字跟功法上的字不一樣。

這本書裏的更接近她所認得的文字,有些雖也有出入,但連蒙帶猜,對個百分之□□十不成問題。

她一直沒去看過蘇玉舟。

這日還是幫橘醉跑一趟,給槐月送丹藥。

橘醉要看著煉丹爐子,走不開。

其餘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。

一時之間,蘇園裏的人都好忙,似乎外頭也出了別的事兒。

反正蘇槐序和蘇夷則都不在,像是出了遠門,蘇園裏就剩這幾個丫頭撐著。

幸而外人不知道,否則打進來,那是一攻一個準。

沈韶春抱著丹藥瓶來到中苑。

這裏與她住的南苑很不一樣。

這裏全是水。

像是挖了一個大水塘,塘上沒有多餘的房子,就正中一個二層吊腳小閣樓。

但閣樓前卻十分壯觀,裏頭滿種著黑蓮,黑壓壓的一片,全是米多高的細桿撐起一朵或含苞或綻放的蓮花。

住在這種環境裏,這般壓抑,心境能光明開闊得了才有鬼了。

沈韶春暗暗想,這才邁開著急的步子打塘中間連著正中閣樓的小道跑去。

她沒有無頭蒼蠅似的亂沖撞。

她在閣樓底下的門口站了一會兒,碰見個小女侍,才拉著人家問在哪間屋子。

同在空居一樣,他喜歡待在走廊最邊上的一間屋子裏。

沈韶春踏上閣樓,腳下輕一下重一下地走。

她不知道魔毒發作要遭受的是怎樣的痛苦。

“噬心之痛”四個字,按字面意思來解釋就是心口疼。

可當她看到躺在榻上毫無生機的蘇玉舟,一張俊臉黃得像個黃疸病人,她心還是隨之緊了一下。

那麽不可一世的人啊,碰到魔毒,還是同普通人沒甚區別。

沈韶春捏著丹藥瓶站在門口,躊躇著不知道要不要貿然踏進去。

最後還是槐月看到了她。

“是橘醉,她要守著煉丹爐,實在抽不開身才讓我來送藥的。”

沈韶春攥了攥藥瓶,慢半拍才將藥遞出去。

“你要進來嗎?”

“我,還是算了吧,他那麽要強,若是知道被我看到了他這麽……的一面,估計心裏怪氣的。還是等他好一點吧,等他好一點,我再來,是有事找他。”

“好。”

槐月幹脆地應,不過她面上卻發笑。

沈韶春咬著唇內肉。

也不怪人發笑,她最後那句“是有事找他”說得比較重,聽上去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反正,這也不是第一次了,一群人像個紅娘團似的,老是用這種眼神這種笑對著她。

沈韶春絞了下紮在胸口長長垂下的衣帶,側眼又瞄了屋內的榻上一眼,這才一步步緩緩走下閣樓。

沈韶春是在從安息林出來的第五日,才猛然想起,她從林中采了四朵蘑菇這事兒。

蘑菇是橘醉幫她收著的,後來事情一多,橘醉就忘了告訴沈韶春了。

沈韶春從櫃子裏的一個盒中取出這四朵蘑菇時,小小地納了下悶。

按說好幾日了,這蘑菇就是再緩慢,也該現出些蔫兒的跡象了。

可並沒有。

這四朵蘑菇,新鮮得就好似剛從土裏挖出來的一樣,汁飽水滿,連半個褶子都沒有。

奇怪是奇怪,但這是好事哎,自我保鮮了啊。

這青岡菌似乎做湯並不好吃,不如炒的好。

沈韶春如是想著,拿著蘑菇往廚房走。

她久不下廚,趁今天她打算再露一手。

先整這蘑菇。

沈韶春從園子裏摘了片瓜葉。

其間,來月養的一只五彩斑斕黑的鳥兒護著這瓜葉,差點將她啄了,嚇得沈韶春扯了就跑。

回到廚房,將蘑菇表面一一洗洗幹凈。

菇在砧板,刀在手。

沈韶春按住蘑菇,落下刀。

突然“咹”的一聲響。

沈韶春嚇了一跳,刀鋒一偏,割在她食指上。

當即就見了血。

沈韶春“嘶”了一聲,擱下刀,將食指送進口中吸了一口。

方才那聲音,並不是她第一次聽見了。

她在安息林摔了一跤,磨破了手掌的時候,也聽見過這個聲音。

她當時沒見到什麽人影,也沒有其他什麽鳥兒貓兒的,她只以為是自己聽錯。

現在,這個聲音又出現了,八成是真有什麽。

沈韶春下意識又撈起砧板上的那把菜刀。

“出來,是英雄好漢的就別躲在暗處,有本事咱們面對面地……比劃比劃。”

沈韶春雙手握著刀將廚房的犄角旮落都尋了個遍,就連燒火堂裏她都彎身去看過。

“哈哈。”

就在她查看燒火堂的時候,一個聲音響起。

沈韶春猛地直起身。

一個碧目童顏的男子。

此時就立在房中,就在她先前準備切蘑菇的案前。

“神仙?妖怪?還是……”

“你想吃了我?”

對方好脾氣地笑道,眼睛盯著砧板上水淋淋待切的蘑菇。

沈韶春這才反應過來。

“您是蘑菇?”

“你不知道這是魂蘑?”

她哪兒知道啊,要知道她就不采了。

沈韶春猶舉著刀,估計這樣子不好看,人不受用,就“咻”一下將她手裏的刀飛到一邊摔地上了。

“哐當”一聲。

那刀落地忒暴躁,忒嚇人。

不是魂嗎?

魂怎麽還能碰實體,還有法力,這不亂套了麽?

死了還不安生。

那方霓旌也死了,其恨她恨得牙癢癢,要是方霓旌的魂也這樣,她沈韶春可還有活路?

沈韶春覺得現在這問題有點嚴重了。

“你是乘黃之體!”

對方這話不是問句,是陳述句。

所以,他說的這是一個事實。

沈韶春本來端著空空的手就有點懵,現在更懵了。

她一直想打聽乘黃的消息,折騰一陣,也沒有個頭緒。

這就好比是出門前打著電話找手機,跟屋子裏轉悠半天,還邊跟電話裏頭嚷,“完了,我手機找不到了”。

最後發現,自己鬧了個笑話,手機就在自己的手上。

就說可樂不可樂。

忒半天,沈韶春才反應過來。

“前輩,您說的乘黃之體是什麽意思?”

“乘黃之體,是你體內有乘黃之氣,能逢兇化吉,但修的是厄道,不能按一般的方法修煉,那對你幫助不大。”

“厄道?”

面對她的發問,對方卻並不搭茬。

沈韶春也不往心裏去,兀自做個閱讀,給出自己的理解。

“難不成是‘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’的意思?”

“小姑娘,修煉一途別人幫不上你太多,凡事還得靠自己,而有些話,若是說白了,就真的太不好玩兒了。”

所以,她這是說對了,還是沒說對?

“小姑娘,不如我們聊點別的,比如你是誰從哪兒來,又是怎麽奪舍了你現在的這個身體?”

“!!”

這是魂體能看到魂體麽?

被言中,沈韶春有點心虛。

“奪舍?不不不,不是我,我斷不會做這等不道德的事,況且我也不懂,那什麽,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……”

沈韶春不知怎麽回事,自己有點不受控制地開始說話。

她將自己是哪兒人,怎麽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的,期間又發生了什麽。

就連當初保證說不會告訴別人,自己的血能解封蘇玉舟這件事也一並托出。

即使她捂住嘴,嘴巴也還是balabala的說個不停。

直到她再無可說的。

事態有點嚴重啊。

“您是不是對我使了什麽了不得的法術,所以我才……”

“空瓶術,中術者,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這魂蘑我是從安息林采來的,這麽說,您應該是蘇玉舟的親人吧?”

如果不是,他一個魂體都如此厲害,還不得對蘇玉舟產生威脅?

到時,她的飯票可就不保了。

“告訴你也行,不過,你得再跟我講講你那個世界的事。”

童顏前輩尋了個座坐下了。

他翹著二郎腿,一副很大爺的模樣。

沈韶春看了看他,想提醒他蹺二郎腿對身體不好,還會影響腿型。

但一想,他一個魂體,身體都沒有,還影響個鬼。

“您不是可以直接用空瓶術麽?”

沈韶春就是這麽一問。

他倒是想,不過……

“短時間內只能用一次。”

而且,持續的時間也不長,最多一壺茶的時間。

“您倒是實誠。”

敢情真沒把她當外人兒。

“但我還有好些個其他的術法,你可是想試試?別說,長時間不用,還真有點手癢。”

沈韶春當即擺手。

“您還是別受累了。”

“那你這就開始說唄。”

沈韶春經不住催。

她想了想,便從衣食住行的“衣”講起。

她正說到涼鞋,什麽羅馬涼鞋,無後跟涼鞋。

大抵這在他看來是衣衫不整,體統不成,聽得是眉頭緊皺。

沈韶春想說跳過此處不再多講,就見童顏前輩的身影像收訊不好的投影一般,閃了兩下就沒了。

沈韶春一呆,四下裏找了找,沒瞧見人。

忽然眼前白光一閃,她失去了陣意識,再度回覆,她發現她還在廚房,就在砧板跟前。

菇還在,但她方才切的那個蘑菇頭上多出了個洞。

像是被什麽給啄了一口。

沈韶春不由得朝窗戶邊走。

就在窗邊的案臺下,她發現了那只五彩斑斕黑的鳥兒。

它此時正翻著白眼兒,躺在地上。

看來是破案了。

沈韶春蹲下身去看鳥兒,見其身體還在起伏,她稍稍放下心。

還活著就好。

那現在這是暈了還是中毒了?

也不知道它眼前有沒有看到小人兒?

沈韶春想說它可能中毒了,想給它灌點水稀釋一下簡單做個急救。

於是,她捧起鳥兒掰開它的嘴,果真往它嘴裏灌水,灌完水她又往它口中吹氣。

等它反應的當兒,她瞥眼瞧見切菜刀就擱在砧板上。

第一眼她還沒註意,看第二眼的時候,她楞了一下。

刀怎麽在這兒,不是被扔到地上了麽?

所以,他們方才的是,魂魄之間的交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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